白居易和范成大涉商诗比较研究

张圣妮　韩茹梦

内容摘要：唐宋时期的经济都非常发达，唐朝商业贸易不断发展，商业成为了唐代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诗歌创作就有不少的涉商诗。宋代的商业贸易更是尤为发达，统治者大力扶持商业发展，商人地位空前提高，诗歌创作中涉商诗也成为了宋诗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唐人如李白、白居易、元稹等人均有涉商诗，宋人涉商诗的代表主要有陆游和范成大等人。白居易是唐代著名的诗人，他的涉商诗数量较多，从多角度多层面展示了当时的商业发展概况，另外，白居易自觉的继承了汉乐府“缘事而发”的現实主义精神，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因此，他的诗歌较为真实的反映了唐代的社会现状，具有较高的现实性。范成大是宋代典型的诗人，他的涉商诗也较为全面的展示了宋代的商业状况。尤为重要的是，范成大涉商诗的数量与白居易不相上下，因此将二者的涉商诗放在一起研究有一定的意义。

关键词：白居易 范成大 涉商诗

“涉商诗是指涉及商业行为和活动的人、事、情、景的诗歌。”学者田丰娟在《唐代涉商诗研究》中如此写道。商业行为和活动尤其指交换过程，因为交换是商业的本质，可以认为，没有交换活动，就不能称之为商业，诗歌中不涉及交换活动，也不能称其为商业诗。以商业入诗，中国的很多学者往往将源头追溯到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1]历代文人骚客也进行了涉商诗的创作，但大多都不成规模，也往往采用从侧面含蓄的表达方式，直到唐代涉商诗的创作才有了一定的规模，到宋代进一步发展，成为了宋诗中不可忽视的一类题材。选取白居易和范成大分别作为唐宋时期涉商诗创作的典型代表，从文学角度研究涉商诗。

一.白居易、范成大的涉商诗

白居易的涉商诗约有52首，涉及到了多方面的内容，如：市场、交易商品、交易形式、商人包括涉商女性等。代表作品如《寄隐者》描写“卖药向都城”，写出了交易商品[2]。还有诗歌《紫毫笔》，白居易写道：“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3]描写紫毫笔制作的精良艰辛，紫毫市场价格的变动情况。《盐商妇》[4]一诗中有“盐商妇，多金帛……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入私。”的描写，白居易在诗中描写衣食富足的盐商妇，既写出了盐商发迹的弊端，也对管理者进行了讽刺。范成大写了约55首涉商诗，和白居易创作的涉商诗数量相类。范成大的涉商诗涉及范围十分广泛，包括对城市市场、乡村集市、交易商品、商人及涉商女性等的描绘。代表作品如《复自姑苏过宛陵，至邓步出陆》有诗句“浆家馈食槿为藩，酒市停骖竹庑门。”[5]既写道了售卖酒食，也写到了用篱笆做店铺售卖的方式。还有诗句如“烛天灯火三更市”，[6]用“烛天灯火”来形容当时的市场繁荣盛况。诗句“大为声利驱，小者饥寒催。”[7]描写了当时商人的情况。可见，白居易和范成大的涉商诗都涉及了市场、交易商品、商人及涉商女性等内容，但从更具体的方面来看，又有一些不同，这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不同。

二.白居易、范成大涉商诗的异同

（一）相同之处

1.城市市场的繁华

白居易因为做官四处迁调，几经浮沉，他担任过江州司马、忠州刺史、杭州刺史、太子左庶子、苏州刺史等官职，因此游历了不少城市，他描写了这些城市繁华的市场、商业的繁荣，主要描写了长安、洛阳、苏州等城市的商业状况。白居易的作品《琵琶行》[8]通过琵琶女的叙述，可知当时琵琶女嫁作了商人妇，当时的江州已经有了教坊乐队。再如白居易有诗句“西望长安街，歌钟十二街”[9]诗句中的“十二街”，普遍认为是城市居民从事商业活动的重要地域，十二街往往作为长安街道的总称，不是实指，该诗句也成为了吟咏城市商业繁荣的句子。白居易描写长安市场繁华的还有“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相随买花去”[10]在这句诗中，白居易既写出了长安城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也写出了当时长安城中花市市场的极度繁荣。范成大喜好游历，南宋很多疆域他都有踏足，因此他也描绘了不少城市的市场，如杭州、鄂州、苏州、开封、夔州等城市。因为杭州是南宋的都城，经济十分繁荣，城市风光也是别具一格，因此范成大的诗中描绘了很多杭州的城市商业情状，又因为范成大是苏州人，苏州当时经济也很发达，因此范成大也有许多关于苏州商业风光的描绘。如范成大的诗歌《暮春上塘道中》有：“石门柳绿清明市……片云将梦晚俱还。”[11]的表达，其中的“清明市、上巳、长安道”，都显示出当时城市市场的富丽繁华。范成大在描写家乡苏州的市场时用了“灯火人声小市桥”，[12]这里面的“小市桥”用“灯火人声”来形容，也能窥见城市市场的繁荣。

2.关注商业

白居易现存诗歌总数约为2800首[13]，主要分为讽喻诗、感伤诗、闲适诗、杂律诗四大类，有《白氏长庆集》等诗集，其中包含涉商诗52首，涉商诗占比约为1.9％，范成大现存诗歌总数约1900首[14]，主要有田园诗、出使诗等，他著有《范石湖集》《四时田园杂兴》等诗集，其中涉商诗55首，涉商诗占比约为2.9％，由二人涉商诗的数量及各自所占比重来看，白居易和范成大已然开始关注商业。而且白居易、范成大涉商诗描写的范围都比较广泛，白居易涉商诗表现了市场、交易商品、交易形式、商人包括涉商女性等内容，范成大的涉商诗所含范围也十分广泛，包括对城市市场、乡村集市、交易商品、商人及涉商女性等。由此可见，白居易和范成大已经关注商业，并且创作了一定数量的涉商诗。

（二）差异之处

1.农村市场

白居易和范成大在涉商诗中都描写了市场，但白居易给予了城市市场更多的关注，对农村市场几乎没有描摹，而范成创作了不少关于农村市场的涉商诗，如农副产品交易市场、当时著名的草市等等。草市原来是乡村定期集市，北方称赶集，南方称墟，有些草市在当时已经非常繁华了，“货物之至者无不售”。[15]范成大在《殊不恶斋秋晚闲吟五绝》中写道“市声汹汹鼓催阵，日影骎骎潮涨痕。”在《晓泊横塘》中又提到“遥知中夜南风转，汹汹前村草市声”[16]从范成大的描写中，我们能够感受到当时草市的热闹与繁华，可以推测出当时农村市场的繁荣，农村市场交易十分活跃。

2.夜市描摹

白居易和范成大都描写了当时的日市，但是白居易没有描写过夜市，范成大则对夜市进行了大量的描写，表现了宋朝日夜不息的市场情况，夜市与日市相接的情况，反映了宋朝夜市的繁华。范成大的涉商诗《自晨至午，起居饮食，皆以墙外人物之声为节，戏书四绝》写诗人在一天不同时段听到的市场上各有特色的叫卖声，其中第四绝最为巧妙，用一句“朝餐欲到须巾裹，已有重来晚市鱼”暗示了宋朝时夜市连着早市的情形。[17]再如范成大的《灯市行》“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灯影戏。”表现了当时灯市盛况。《晚步》中有“旗亭吹笛近元宵。”“燈火人声小市桥”等句展示了元宵时节夜市的情况。

3.市场类型

另外，白居易所描绘的市场，主要集中在花市和就酒市两个方面。[18]如白居易的涉商诗《买花》《牡丹芳》《东坡种花》都涉及了唐朝的花市，他的《马上作》《病起》《杭州春望》等诗歌也描绘了当时的酒市状况。其他市场，白居易虽有涉及，但都不成规模，应该认为，白居易描绘的市场涉及面有一定限度。范成大较之于白居易，市场涉及的方面更为广泛，除了描写花市、酒市，还描写了鱼市、菜市等，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中描写的蔬菜如芥菜、菱、瓜、藕、竹笋等多种，可以看出当时菜市的繁荣，菜品的多样。“菜市喧时窗透明，饼师叫后药煎成”，“朝餐欲到须巾里，已有重来晚市鱼”“趁客卖鱼双桨急，沿江沽酒小旗寒”这些诗句都涉及了当时的菜市、鱼市。

4.对商心态

在对待商人的心态上，白居易和范成大还是略有不同。白居易虽然描写了不少商人及商妇，但更多的表现了他们的重利轻义。“有财不行商”，白居易认为经商是生存之道的最后选择。[19]在白居易心中，轻商思想依旧占据主导地位，因此，他对富商巨贾几乎没有直接的描写。

范成大也写了不少行商、贩夫、富商、蛮贾等商人群像，既表现了富商的奢靡生活，如在《夔州竹枝歌九首》写道：“万里桥边有船到，绣罗衣服生光辉。”[20]展现富商巨贾穿绫罗绸缎，享受着歌舞宴饮，过着骄奢淫靡的生活。再如“烛天灯火三更市，摇月旌旗万里舟”，描写出了商人们通宵玩乐的情状。同时，范成大也表现了他们经商的不易，表现了小商人商妇生活的艰辛，应该说更为客观。成大写道“君看坐贾行商辈，谁复从容唱渭城”，道出了商人背后的心酸，[21]在《竹下》一诗中写出了小商贩的心理活动：“劣能濡箪瓢，何敢议囊橐？”表现小商贩为生计奔波，只求温饱的艰难。浓的饥啼寒号之音。在《夜坐有感》中，范成大描写了一位在天寒地冻的风雪之夜，小贩叫卖卜只是为了“明朝籴米钱”。

三.白居易、范成大涉商诗异同的原因分析

受个人经历和时代环境等因素的影响，白居易、范成大的涉商诗有了比较研究的可能。白居易四处为官，二人都游历了很多大城市，因此二人对城市风光都有描绘，而且都描写出了各自时代城市市场的繁荣盛况。如白居易表现了长安、洛阳、苏州等城市市场的繁荣，范成大主要用诗句描写了苏州城市场的繁荣，因为苏州是他的故乡。由此可见，二人相似的人生经历使得他们的涉商诗有了相同之处。

而唐宋不同的经济发展状况和商业制度是造成白居易和范成大涉商诗不同的主要原因。如唐代农村商业并不发达，相反，宋代农村市场兴起，出现了诸如“草市”等专门的农村集市，因此白居易的涉商诗没有关于农村市场的描写，而范成大的诗歌中多了对农村集市的刻画。而唐宋商业制度的不同，也导致了二人商业描写的不同。如唐代的坊市制度并未完全打破，城市内的商业活动仅限于白天，因此，中唐时期的白居易的涉商诗多描写白天，而在彻底打破坊市分隔和宵禁制度的宋代，范成大的涉商诗则描写了许多夜市场景。在对待商人的态度上，宋朝由于实行“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导致军事实力较弱，不断受到少数民族的骚扰，在战败后往往需要大量进贡“岁币”，所以宋代更加重视商业活动，商人地位较之于唐朝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因此在对商人的描摹中，范成大也显得更为客观。由此可见，这是由于唐宋时代环境不同引起的白居易、范成大涉商诗的差异。

综上所述，唐宋本就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辉煌的两个时期，唐诗和宋诗各有优劣，难分高下，唐宋的经济状况尤为发达，研究白居易和范成大，将这两个时期典型诗人的涉商诗进行比较分析，既能展现白居易、范成大诗歌的艺术魅力，又充分表现了“唐音宋调”的异同，还能反映当时的社会经济、文化状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田丰娟.唐代涉商诗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8.

[2]袁湘生.白居易诗词新释[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14：112.

[3]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290.

[4]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278.

[5]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五：56）[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6]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一九：9）[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7]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一：8）[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8]周啸天.古诗词鉴赏[M].四川：四川辞书出版社，2018：379.

[9]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268.

[10]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三：28）[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1]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三：34）[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2]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三：32）[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3]周聃.郭旭.论白居易诗歌中的酒文化内涵[D].北京：美食研究，2016.

[14]宋志军.范成大诗歌新探[D].河北：河北大学，2001.

[15]陈新.宋人长江游记，陆游巴蜀记，范成大吴船录今译[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

[16]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三：30）[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7]张金花.宋诗与宋代商业[D].河北：河北大学，2005.

[18]叶琦.白居易和陆游的涉商诗比较研究[D].南京：东南大学，2012.

[19]叶琦.白居易和陆游的涉商诗比较研究[D].南京：东南大学，2012.

[20]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一六：210）[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21]范成大.范石湖集（卷五：222）[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课题项目：北方民族大学2022年研究生创新项目，编号：YCX22003

（作者单位：北方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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