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心主神明”“脑为元神之府”“心脑共主神明”的思考

石文英　章薇　罗容　彭杰　李里　潘江　陈成　刘英含　谢峥嵘　肖豆　魏歆然　曹洋

摘要 心、脑是主宰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器官，《黄帝内经》首载“心主神明”，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指出“脑为元神之府”，那么，心、脑究竟孰主神明？目前有3种说法，即“心主神明”“脑主神明”“心脑共主神明”，各执一端，一直未有定论。现就以上3种说法，根据其中医理论基础溯源、现代科学依据进行了有益探讨。

关键词 心主神明;脑为元神之府;心脑共主神明

Thinking and Discussion on “Heart Governing Mind”，“Brain Being the House of the Original Spirit” and “Heart and Brain Controlling the Mental Activities Together”

SHI Wenying，ZHANG Wei，LUO Rong，PENG Jie，LI Li，PAN Jiang，CHEN Cheng，LIU Yinghan，XIE Zhengronge，XIAO Dou，WEI Xinran，CAO Yang

（The First Hospit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Changsha 410007，China）

Abstract The heart and brain control activities of human.According to Huangdi′s Internal Classic，heart governs mind.As recorded in Compendium of Materia Medica，brain is house of the original spirit.At the moment，“heart governing mind”，“brain governing mind”，“heart and brain controlling the mental activities together”，appear，and it is controversial what governs the mind.Through TCM theory-based tracing and modern technology，this paper discussed this topic.

Keywords Heart governing mind; Brain being house of the original spirit; Heart and brain controlling the mental activities together

中圖分类号：R245.3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3.02.011

中医学认为“神”的含义大体有3种：1）泛指自然界中物质的运动变化，如《黄帝内经·素问·天元纪大论》中记载：“物之生谓之化……阴阳不测谓之神。”2）是指人体生命活动的外在表现［1］，包括人体的面色、表情、眼神、思维、意识、言语、肢体活动等方面。3）特指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是人类生命活动的最高级形式。心、脑均是主宰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器官，《黄帝内经》首载“心主神明”，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指出：“脑为元神之府。”那么，心、脑究竟孰主神明？目前主要有3种说法“心主神明”“脑主神明”“心脑共主神明”，各执一端，一直未有定论。现就以上3种说法，根据其中医理论基础溯源、现代科学依据进行探讨，略述己见。

1 “心主神明”

1.1 中医理论基础溯源 “心主神明”最早见于《黄帝内经》《黄帝内经·素问·灵兰秘典论》中记载：“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黄帝内经·素问·六节藏象论篇》曰：“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荀子·解蔽》亦有：“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人是自然界中具有高级思维活动的生物体，人的精神活动包括意识、感觉、知觉、情感、意志、记忆、思维等。中医理论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分属于五脏，而主要归属于心，心的生理功能接受外来事物而发生的思维活动、情感变化主要由“心”完成。如《黄帝内经·灵枢·本神》曰：“所以任物者谓之心。”任是接受、担任的意思，即指心具有接受外来信息的作用。且《黄帝内经》曰：“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黄帝内经·灵枢·本神》曰：“心怵惕思虑则伤神。”从这些病理现象也能看出神与心的关系十分密切。因此，古人在临床上多从心论治各种神昏、痴呆、癫狂等神志病。心，作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其另一大功能是“主血脉”，包括“主血”和“主脉”，人体的血液有赖于心脏的搏动以输送到全身各个部位而发挥濡养作用。由此可见，心所主之血液不仅是人体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同时也是心对五脏六腑及人体生命活动主宰作用的来源，当人体“心主血脉”的功能正常，心气充沛、心血充足时，血液才能运行通畅上荣于脑，从而保证其主神志功能的正常进行。如《黄帝内经·灵枢·本神》曰：“心藏脉，脉舍神。”《黄帝内经·灵枢·营卫生会》曰：“血者，神气也。”相反，当“心主血脉”的功能异常，心血不足、脉道空虚时，也必然会出现神志的异常，此时用滋养心血的方法进行治疗，多能取得较好疗效［2-3］。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心主神明”的理论也得到了相应的证实，《诸病源候论·五脏六腑病诸候》曰：“心气盛，为神有余……喜笑不休，是心气之实也，则宜泻之。心气不足……善忧悲，是为心气之虚也，则宜补之。”根据以上内容可见，中医基础理论认为：心与神志的关系密切，心是神志活动的主宰，即“心主神明”。

1.2 现代医学认识发展 尽管关于“心主神明”“脑主神明”的争论持续存在，且“心主神明”理论尚未被西医学者理解，但现代医学的最新进展表明：心脏功能与大脑精神意识和思维活动之间有着密切联系。首先，脑功能正常的前提需要心脏泵血功能的正常：研究发现，脑组织虽只占人体总重量的2%～3%，而耗氧量却占人体总耗氧量的20%～30%，脑组织依赖血液的供应，其功能离不开血液［4-6］，研究发现，脑组织中的血流中断30 s可出现脑代谢异常，中断1 min其神经元的功能活动停止，中断超过5 min脑组织缺血坏死。其次，心脏内分泌功能与脑功能也密切相关［7］：心主血脉，“脉”是血液运行的通道，也是内分泌器官，血管内皮细胞可合成、分泌多种生物活性物质，比如内皮素、血管内皮生长因子、神经生长因子、脑源性神经生长因子、内皮细胞舒张因子等。其中，内皮素可缩血管影响血供、在脑内诱发兴奋性氨基酸释放、引起钙超载、产生自由基，造成神经细胞损伤［8-9］。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可促进内皮细胞增殖和新生血管，有利于神经元、神经胶质细胞存活［10］。心和脑的血管内皮细胞都能分泌神经生长因子，它可促进神经元存活分化、神经递质合成等，当组织缺血时，其分泌减少［11］。脑源性神经生长因子能自如进出血脑屏障，是脑内含量最多的神经营养因子，其含量与神经损伤密切相关。再次，心血管疾病与人的精神状态、认知功能障碍有关：心血管疾病可以影响人的认知功能及精神状态，有学者研究发现高血压患者存在脑白质损害，且其大脑额、顶叶的功能连接存在异常［12］。此外，心血管疾病对抑郁、焦虑等精神疾病的发生也有一定影响，有学者对我国综合医院心内科门诊患者资料进行统计发现，心血管疾病患者患抑郁、焦虑障碍的概率较高，现患病率和终生患病率分别可达14.37%和17.00%［13-14］。

2 “脑为元神之府”

“脑为元神之府”一说，源远流长，最初始于道教，而医学上首次明确指出自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辛夷条》开始。

2.1 中医理论基础溯源 春秋战国时期的《黄帝内经》曰：“头者，精明之府。”《黄帝内经》对“脑府”“脑髓”及其功能也有一定认识，认为脑的功能正常与否与人体的反应能力、神志、视觉、听觉及全身状态息息相关。东汉医圣张仲景（张机）在《金匮玉函经卷一·论治总则》中记载：“头者，身之元首，人神所注。”《颅囟经》亦指出：“元神在头曰泥丸，总众神也。”“脑为元神之府”的提出首见于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辛夷条》，该书中记载：“脑为元神之府，而鼻为命门之窍……”目前，主张“脑主神明”者大多源于这一论断，但是，我们理解这句话应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进行理解，李时珍在说明辛夷的作用时，顺便提到“脑为元神之府”，他的这一论断并非一套系统的学说，他只是在讲述辛夷的作用时，根据器官的位置提到“清阳上行通于天”，“天”即头部，也就是人体最顶端的“元神之府”。清代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记载“灵机记性不在心在脑”，从解剖学出发肯定了脑主神志的理论。

2.2 现代医学认识发展 在脑科学迅速发展的21世纪，现代医学对脑的认识不断深入，西医认为思维意识活动在脑不在心，脑是人体最复杂的重要脏器，人的一切生理活动都由大脑所支配，人体的病理改变也与脑有着密切联系。在临床上，许多与神志有关的疾病，若单纯强调从心论治，疗效亦不确切。以中风为例，无论是缺血性还是出血性中风，在中脏腑阶段均可出现神志昏迷，责其病位在脑而非心，这早是医学界的共识，诸如醒脑开窍、活血化瘀等治法，均是直取病所，从脑进行论治，效果明显。

3 “心脑共主神明”

清末民初，有医家提出“心脑共主神明”，认为神明在心、脑两处，首先，心脑在生理及组织联系上密不可分，其次，在经络走形的联系上也是息息相关，手少阴心经支脉上通与脑，如《黄帝内经·灵枢·经脉》中所云：“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系目系。”

3.1 中医理论基础溯源 清代，中西医汇通学派代表人物张锡纯［15］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记载：“人之元神在脑，识神在心，心脑息息相通，其神明自湛然长醒。”“自古养生之家，皆以脑中之神为元神，心中之神为识神，元神者无思无虑，自然虚灵也;识神者有思有虑，而不虚也。”脑中之“元神”属于“先天之神”，一产生即开始人体生命活动和发展变化，它可在后天条件作用下转化为“识神”，开始人的精神意识和思维活动，并照诸百节，使人体各部组织化生“后天之神”，从而发挥其正常的功能活动。心中之“识神”是指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大脑的后天活动，属于“后天之神”，本源于大脑却隶属于心，因为“心主血脉”功能的正常为大脑的识神活动提供了充足的物质基础保障，即《黄帝内经·灵枢》曰“血脉和利，精神乃居”。人体心血充足，则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思维敏捷;若人体心血不足，则面色萎黄、精神萎靡、思维迟钝，可见“心主血脉”功能的正常发挥与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密切相关。由此可见，脑中“元神”需要经过一个不断充实和完善的高级生命活动。心血充足、精气上荣于脑，脑功能正常，从而产生思维意识、并支配相应行为，由此可见，心所藏之神可以支配脑之元神，因此，“心主神志”“脑为元神之府”二者并不矛盾，心神是脑神的基础，脑神是心神的升华，只有合二为一，各司其职，“心主神明”与“脑主神明”的生理功能才能正常发挥。

3.2 现代医学认识发展 现代医学认为：1）心脑在生理上密切联系：心脏向全身各处包括脑输送血液，脑的功能离不开血的濡养，需要依靠血液循环来维持其正常的生理功能。2）心脑在病理上亦息息相关：如动脉粥样硬化、高脂血症、高血压、糖尿病等可同时累及心脑。临床资料统计显示：心肌梗死患者中患有脑血循环障碍者10.76%，28%～68%的脑血管病患者合并有隐匿性心脏病［16］。3）鉴于心脑在生理上密切联系、病理上息息相关，临床上脑病可从心论治，心病也可从脑论治，抑或心脑同治。例如降压、降脂、降糖、抗凝等可同时防治心脑血管疾病。心脑同治在中药防治心脑血管病的临床实践中也有着广泛应用，如丹参对心脑缺血、缺氧均有保护作用，可改善冠状动脉和脑部的血液循环，川芎可增加冠脉流量、改善脑循环，具有保护心肌和抗脑缺血损伤的作用。

综上所述，脑中之“元神”属于“先天之神”，心中之“识神”属于“后天之神”，脑主元神，心主识神。二者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以下2个方面：1）“心主血脉”为脑主元神提供充足的物质基础，并支配脑神完成感觉、意识、情志、思维等活动;2）脑中“元神”是“先天之神”，是识神产生的基础，并协助心调控人体的精神、意识、思維、五脏六腑的功能活动，此即“神明之体藏于脑，神明之用发于心”。

4 小结

中医理论认为，人是一个有机整体，构成人的各个组成部分结构上相互联系、功能上相互协调、病理上相互影响［17-19］。心和脑均是人体的重要器官，“心主神明”“脑主神明”各有道理，但又各有其局限性［20］，辩证地看，更赞同“心脑共主神明”的说法，将“心主神明”“脑为元神之府”二者融为一体，即心所主之神是调控人体精神、意识、思维活动的“识神”，而脑所主之神是人与生俱来的“元神”，受心精心气的调配，二者合二为一，各司其职，从而保证人体各生理功能的正常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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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01收稿 本文编辑：杨觉雄）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81473754，81973956）;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19B429）;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国内一流建设学科开放基金（2018ZYX36）;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湖南省院士专家工作站（石学敏）开放基金项目（2018YSZJJ06）;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康复服务能力规范化建设项目开放基金项目（KF201903）;湖南省科技创新计划项目——创新平台与人才计划项目（2017RS3052）作者简介：石文英（1984.10—），女，硕士，副主任医师，研究方向：针灸治疗疾病的临床及机制研究，E-mail：27372787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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